高三那年,初雪来的猝不及防。窗外鹅毛般的大雪飞飞扬扬的地下着,路面上很快就有了厚厚的雪层。
“羽恩,快起来了。你看外面的雪好大啊!”向欢转过身拍了拍趴在桌上熟睡中的谢羽恩。
谢羽恩皱了皱眉,迷迷糊糊从睡梦中清醒,抬起头望向窗外。在南方的雪确实不太常见,尤其是这么大的雪。见了这样的景色,她稍微清醒了一点。
“糟了!”她抱起外套,急匆匆向外面跑去。
“诶,你去哪啊?快上课了。”向欢见状也跟着跑了出去。
“你帮我跟老师请个假,就说我发烧了回宿舍休息。我得去看看旺旺。”谢羽恩来不及多说,打了声招呼就匆匆向从前常去的空地赶去。
雪花落在她的鼻尖和睫毛上,挡住了她一部分的视线,可她却毫不在意。等狂奔到地方之后,发现这里哪还有旺旺的身影。
旺旺是她在学校认识的一只小狗。
还记得4个月前,一只大黄狗见到她之后徐徐走来蹭到了她身边,大狗不停地用爪子扒拉着她的衣角,然后转身往学校后门走,来回往复,不厌其烦地它似乎在向谢羽恩传递着什么信息。谢羽恩心领神会,于是跟上了大狗的步伐,想要看看它想带自己去哪里。
这只大黄狗据说5年前就出现在了这里,因为平时老老实实的,还经常帮着门卫看大门,之前还帮一个见义勇为帮一个女生找回了丢失的钱包,所以校领导知道后就默许它出现在了校园里。
没人知道它多大了,只是看样子来说已经算得上是一只老狗了。不知道是什么原因,它来这里的时候左眼也瞎了一只。
大黄狗步子缓慢地移动着,午休时间充足,谢羽恩也不着急,于是也慢慢地跟在它身后。
大黄狗走到了学校后门的一片空地里,这里还没有被开发,据说是想要建个小篮球场,但是资金不够,只好先这样闲置下来。
大黄狗不知道看见了什么,步子加快向一个方向赶去。谢羽恩也跟着追赶过去。
大黄狗跑去用身子圈住了一只看起来刚刚满月的小狗,小狗窝在它的身子里,它找到了主心骨,刚刚的不安消除殆尽,在它的怀抱里沉沉睡去。
大黄狗舔了舔小狗,抬起头望向谢羽恩,将怀里的小狗露出一角,示意让谢羽恩摸摸它。
谢羽恩犹豫地蹲下身,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小狗。小狗察觉到了陌生人的气息,瞬间有些不安起来,嗓子里发出呜呜的声音。大黄狗安抚的舔了舔它的头,小狗这才安静下来,蹭了蹭大黄狗的肚皮,缓缓睡去。
谢羽恩笑了笑,轻声询问道:“你叫我来,是来看它的?”大黄狗舔了舔她的手,算是回应了它的话。接着站起身,将怀里的小狗向她拱了拱。只见小狗不满地呜呜发出声,睁开眼睛望向她。
“……你好?”谢羽恩见它瞧过来,微微歪了歪脑袋。
这是她和旺旺的初次相遇。
当时天气还暖和,快要上课了的她匆匆回到教室,并未在意午休发生的这个小插曲。
直到三天后,学校传来大黄狗去世的消息。
大家都说它是病死的,因为在学校待了那么长时间,大家也对它有了感情,于是众筹给它买了个骨灰盒,买了块墓地,稳妥安葬了。
谢羽恩不知道它得了什么病,只是想起来那天大黄狗的举动,原来……它是在跟她托孤吗?它当时已经知道自己会死了吗?
谢羽恩不知道为什么大黄狗会找上她,但她知道,既然受到了它的托付,那她就得让它放心。
于是星期六那天,谢羽恩带着那只刚刚满月的小狗来到了大黄狗的墓地前,告诉大黄狗她会好好照料小狗,让它放心。 那天下了小雨,小狗似乎感应到什么,跳出谢羽恩的怀抱对着墓碑呜呜叫着,叫久了就窝在那里,时不时蹭蹭墓碑。那天过后,她还给小狗取了名字,叫做旺旺。
大雪飘飘然下着,谢羽恩在空地里大喊着旺旺的名字。
旺旺平时很乖的,她上课的时候就自己乖乖趴在谢羽恩给它做的小窝里等她,所以每次她来这里的时候都能看见它。
但这次不一样,大雪压垮了纸箱做的小窝,小窝里经常趴着的那只小狗不知所踪。
谢羽恩红了眼眶,相处了那么长时间,她是真心喜欢旺旺,也从没忘记过旺旺妈妈的托付。
“旺旺!”她在大雪中焦急寻找着,却怎么也找不到它。
雪下这么大,该不会是被埋在下面了……
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,她蹲下身跑去了它的小窝旁,二话不说就伸手去刨雪,双手被冻的又僵又红,可她一点也不在意,这里刨完了就去刨那里,大有不把这里刨空不罢休的架势。
直到她的身后响起了一阵熟悉的呜呜声。
她惊喜地回头,看见旺旺完好无损的在她身旁,激动地想伸手抱住它,想起自己现在双手冰凉,又缓缓收回了手。
“旺旺!你跑哪去了?”她出声询问道,眼里却不见任何指责之意。
“我看下了雪就把它抱进楼了。”少年温润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,他伸出修长雪白的手,将坐在雪堆上的女生拉了起来。
谢羽恩抬起头,看清了男生的样貌瞬间有些怔愣。
这个人……她太熟悉了。
她在梦里和他相遇了无数次。
她不认识他,不知道他是谁,可总是频频梦见他。梦里的少年朝气蓬勃,总是喜欢用那清澈温柔的眼神望着她。
“啊……没关系。”谢羽恩回了神,摇摇头冲他笑道:“是我该谢谢你,如果不是你,这个小家伙还不知道会怎么样。”
谢羽恩的睫毛上还沾着飘落下来的雪花,大眼睛眨巴眨巴显得格外动人,她五官精致,脸颊被冻的通红,笑容间尽显温柔。
江延看着她,收敛起眼里闪过半刻的惊艳:“去室内,外面冷。”
谢羽恩点点头,跟着江延往教学楼里走,旺旺就让他抱着了,她的手很冰,不能冻到旺旺。自己就悄悄搓着手,试图能暖和一点。
他们前脚刚进教学楼,谢羽恩就和自家班主任来了个面对面。
“谢羽恩?这个点不是该上课吗,你怎么会在这?”他话刚说完,好像就是随口一提并不在意,根本没有给谢羽恩回话的机会就接着讲道:“正好跟我去趟办公室,我们讲讲竞赛的事。”
“好。”谢羽恩乖巧地点点头,想起什么转过头看向江延:“同学,可以麻烦你帮我照顾下旺旺吗?我应该很快就能回来。”
“嗯。”少年低着头半阖着眼,应了一句,漂亮修长的手正慢慢抚摸着小狗身上的毛发,小狗在他怀里好像躺的格外舒服,嗓子里发出呼呼的呼噜声。
班主任这才把目光移到他身上去,打量起来,问道:“你叫什么名字?几年几班的?”
“高三三班,江延。”江延抬起头,礼貌回答。
他这才想起来,今天早上从七中转来了个学生,就叫江延。听说之前还参加物理竞赛拿了一等奖,当时可给三班班主任乐开花了。
“正好,你们班主任正找你呢,和我们一块吧。”他点点头,和蔼地笑笑。
“老师,那旺旺……”谢羽恩看看江延怀里的狗狗,再用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向自家班主任。
这招果然管用,只见老班大手一挥:“带去我那养着。”
“好。”见计谋得逞,她乖巧笑笑不再多言,和江延一块去了办公室。
办公室里开着空调,暖意袭卷了谢羽恩全身,本来被冻的僵硬的手指也开始渐渐地好转过来。江延就站在她的身边,两个人面前坐着各自的班主任。
谢羽恩的班主任,就是唐建国,大家私下里都叫他老唐。老唐带着欣慰的目光看着她,喝了口保温杯里的茶徐徐讲道:“羽恩,这次数学竞赛我们一共就两个名额,不出意外的话,学校是准备让你和江延参加。”
对于这个结果,谢羽恩没有任何意外。
江延这个名字她是听过的。可以说只要她还在三中,江延的名字一直都时时刻刻围绕在她的耳边。
七中和三中一直都是劲敌,对于竞争对手的情报,大家当然是知道的越多越好。于是乎,她常常都能听见别人谈论七中有关的事情。江延,就是许多人都会讨论到的热点人物之一。
因为他实在是太出色了,听说他从小到大拿奖拿到手软,各种竞赛长居第一,偏偏又长了一副好的皮囊,尤其是那双眼睛,干净清澈且明亮。
至少谢羽恩是这么想的,他的眼睛很好看,好看到让人觉得与他对视久了都是一种罪,那是对他的亵渎。
“竞赛前有集训,这事你们都熟,我就不多说了,这周五早上八点学校会安排车送你们的。”坐在老唐旁边的是三班班主任刘欣,她笑了笑给他们打气道:“加油,老师相信你们能再创辉煌的。”
“谢谢老师。”谢羽恩回以一笑,表示自己会加油的。
见状,刘欣看向一边的江延。
江延顿了顿,点点头表示回应。
刘欣满意地点点头,紧接着就赶走了两人,让他们赶紧回去上课。
谢羽恩回去的时候正好赶上下课铃响,她不紧不慢坐回座位上脱下外套重新挂到椅子上。向欢见了立刻凑到她面前询问道:“羽恩,旺旺怎么样了?”
“放在老唐那里了。”
“你还遇见老唐了?他没说你逃课吗?”向欢惊讶道。
“就问了一嘴,主要是跟我讲了竞赛的事。”谢羽恩看了看课表,下节英语。
“真好啊,要是换了我早被骂的找不到北了。”向欢向她投去羡慕的目光,紧接着想到什么,激动地跟她讲道:“你知道吗?七中的江延来我们学校了!”
“嗯。”谢羽恩点点头,没多说什么。
“那可是江延诶,现在我们三中有一个你还不够,又多了个江延,这是要翻天啊。”向欢感叹道,然后又如临大敌一般拍了拍谢羽恩的手:“羽恩,你可要小心了,一山不容二虎,现在你是虎,江延也是虎,两虎相争。私心里,我还是希望你赢的。”
谢羽恩哭笑不得地伸出手敲了一下向欢的额头:“这小脑瓜一天都想什么呢,哪来的虎。”
“唔……”向欢摸了摸额头,哼唧两声悻悻转过身,表示不想说话。
晚课结束,谢羽恩和向欢回到宿舍,她开始快速地收拾行李。
“羽恩,你们什么时候开始集训?要多久啊?”向欢见她那么快就开始收拾行李,不禁问道。
“就后天吧,大概要半个月。”谢羽恩边回复着她的问题,边从角落里搬出一个小箱子。
一般竞赛前都会举行集训,时间不等。她大大小小竞赛参加了不少,为了方便索性将参加集训需要带的东西都装到一个箱子里堆着,需要用的时候就拿出来。她把箱子里的东西一个一个搬到行李箱里。
“那么快啊,这次还是就你一个人吗?”隔壁床的舍友白缘探出头问道。
“江延也来。”她回复道。
“江延?他来我们学校了?”白缘笑容僵了一下,语气里的笑意也冷不丁淡了下来。
“嗯。”谢羽恩看了她一眼,没有多问什么。
“那你竞赛加油。”白缘给她打完气,心神不宁地钻回了床,把床帘也顺手拉上了。
‘她怎么了?’向欢见状用口型无声地问谢羽恩。
谢羽恩摇摇头,表示自己也不知道。
星期五的早晨,谢羽恩按时带着行李去了学校校门口。
谢羽恩站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,偷偷观察着少年的脸庞。
江延很早就到了,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。他高高瘦瘦的,穿着一身黑色短袄,雪白的肌肤被冻的多了分红晕,眼角一颗泪痣作为点缀,让他干净清澈的眼里多了几分少年的不羁。少年的脸庞再次与她梦里的画面重叠。
像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,江延转过头看向她,眼里带着几分疑惑和探寻。
谢羽恩偷看被现场抓包,面上不显,实际上心里确实有些惊慌,她下意识转过头不再与他对视,紧接着掩饰性的说道:“你怎么来那么早,不是说了八点到吗。”
江延似是没有察觉一般,顺着她的话往下讲:“没来多早,就提前了20分钟。”
“哦。”谢羽恩点点头,把下巴和嘴唇都藏进了白色围脖里,试图遮掩刚刚脸上多出的一抹红晕,也不再说话。
见她不说话,江延也不说了,他默默多看了几眼谢羽恩,两个人就安静地站在那里。
正好接他们的车到了,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车,谢羽恩坐在后座,正好能看见他的侧颜。怕再被抓包,她就躲在围脖里,时不时偷偷瞄了几眼,不敢多看。
谢羽恩默默地在内心警告自己,见色起意是不对的,是不对的。
这次集训地点在郊区,离三中有些距离。三个小时的车程足够让人小睡一会了。但是因为平常习惯早起,谢羽恩也没有什么睡意,就低头摆弄着手里的手机。
亮着的屏幕里一条条未读消息提醒格外醒目。
“什么时候回家?”
“我去接你?”
……
谢羽恩攥紧了手机,盯着消息发起了呆。直到她感觉到手指有些发麻,这才反应过来跟对面回复道。
“我参加了数学竞赛,在去集训营的路上。”
“不用来接我了。”
对面的正在输入中显示了很久,谢羽恩就看着窗外,望着在蓝天。
手机震动了一下,对面回了“好”。
不用看,谢羽恩都知道谢年回复消息时肯定是小心翼翼的。
“噗。”她默默地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,不禁笑出声。毕竟从小到大被他欺负惯了,现在能让他服软还是挺难得的。
谢羽恩靠在窗户上,望着天空。冬天已经没有鸟儿在飞了,她顿感无趣,轻轻阖上眼。
江延回过头时就看见了这样的一幕。
少女安静地靠在窗户上,半边的脸都藏进了围巾里。露出来的双眼轻轻地闭着,睫毛又黑又密,长发被别在了耳后,露出了小巧白皙的耳朵。显得她格外乖巧。
他就静静地,光明正大地盯着她,眼里暗含着旁人理解不出来的回忆与宠溺。
时间长了,谢羽恩好似有感应般动了动脑袋,好像要醒过来了。
他赶紧扭过头,假装无事发生一样看着窗外雪景。
……
这里安排的是两人一间,谢羽恩到的时候舍友已经收拾好了。
“你好!我是颜言。”颜言小跑过来向她伸出手,“之后我们就是舍友啦!”
“你好,我是谢羽恩。”
谢羽恩伸手轻轻回握了一下,拉着行李走到床铺前。
“那个,你是三中的?”颜言凑过来,笑盈盈地看向她。
“嗯。”她点点头。
“我是七中的!说起来我们两个学校还有点渊源呢。”
说着,颜言顺势坐在谢羽恩的床铺上,“数学好的女生本来就少,以后我们就相依为命了。”
“我们去吃饭吧!这周围有好多好吃的小店呢!据说晚上还会有小吃摊推出来卖,可好吃了。”颜言说着就想去拉谢羽恩的手。
谢羽恩微微皱着眉,但终究没说什么,任凭她拉着自己往外走。
……
“羽恩,快尝尝,这家烤肉可好吃了。”
颜言夹了一块五花肉到谢羽恩的碗里。
“谢谢,但我不吃肥肉。”谢羽恩说着,把碗里的五花肉夹给颜言。
颜言的脸色明显僵了一瞬,但很快调整好状态笑嘻嘻地咬了一口五花肉:“谢谢羽恩,好好吃。”
随即,她把另一块羊肉夹给谢羽恩。
“这块没有肥肉,你吃。”
“谢谢。”这次谢羽恩没有拒绝,点点头吃起来。
颜言明显松了一口气,继续边给她夹肉,边自己吃起来。
眼见桌上的菜都见了底,颜言大手一挥让服务员又上了好几盘。
谢羽恩本来都打算回宿舍了,看这个架势,不禁问道:“你点这么多能吃完吗?”
“能啊,这不还有你吗?”颜言貌似不好意思的挠挠头,转身让服务员再多加两盘五花肉。
谢羽恩顿了顿,看了看时间。她和江延约好了1点一起去报到,现在是12点40分。
“我还要去报到,你继续吃吧,我先走了。”她礼貌地笑笑,起身准备去前台付钱。
“诶,等等。”颜言抓住谢羽恩的手腕,急迫询问道:“报到处的人6点才走,你急什么。”
“我和人约好了。”
谢羽恩说完就尝试着想要把手抽出来。
颜言一下抓紧了她的手腕。
“你不会是想逃单吧!”她眉毛紧蹙,看向谢羽恩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嫌弃和急促:“那可不行,你刚刚吃了那么多呢。”
谢羽恩深吸一口气,解释道:“不会的,我现在就去前台付钱了。”
“诶,那你现在走了我怎么办?刚刚的新点的那两盘羊肉可都是给你的。”颜言不肯就这样放过她。
“可是那不是……算了,那这两盘羊肉钱也算我的,我这就去付钱。”
“不行!反正你就不能走……我手机忘带了,要不你就先帮我把钱付了。”
“行,那你回去转我。”
谢羽恩不想再做过多纠缠,甩开她就往外走,付了钱拿了发票离开了。
……
12点55分。
江延已经在报道楼门口等着了,陆陆续续也有其它学校来报道的人从他身边经过。他靠在墙上摆弄着手机,戴着一顶白色鸭舌帽。
感受到一阵局促的脚步声朝他靠近,他抬眼望过去。
谢羽恩身上挂着白色的猫型小单肩包,跑起来一甩一甩的,很快就到了他的身边。
“不好意思久等了,我们快进去吧。”她微喘着气,小脸被冻的通红。
江延把手机放回兜里,盯着她看了一会,伸手抓起她的袖子往楼里走。
室内里开着暖气,倒是没有外面那么冷了。他松开抓在手里的衣袖,开口道:“不急,你先缓缓。”
“好。”谢羽恩点点头,刚刚她跑得有些着急了,吸进了一大堆冷空气,这会嗓子确实疼得厉害。
她看见不远处有自动售卖机,正好解决了她的燃眉之急。她过去买了两瓶矿泉水,一瓶自己喝,把另一瓶递给了江延。
“谢谢。”江延接过水道了声谢,握着手里发冰的水不着声色皱了皱眉。
谢羽恩打开瓶盖,咕咚咕咚就把水往肚子里灌。
“刚运动完喝冰水,你不怕猝死?”
“……”
谢羽恩默默地把瓶盖盖上,不甘示弱地反驳一句:“我身体好。”
“呵。”江延嗤笑一下,没有多说什么,但看起来就像是在无声的嘲笑她一样。
至少谢羽恩是这么觉得的。
她转过就身往报到处走,不再看他。
江延就迈着步子,在她身后不紧不慢跟着。
今天是集训第一天,大家都集中在一个阶梯教室里。集训老师就站在讲台上,播放着ppt给大家讲解着这次竞赛集训的规则。
“大家自行分组,两个人一队。我们集训为期21天,每周一会给大家出一道题目,周五进行公开评比,哪一队能在最短的时间里上交出最优解,哪一队获胜。获胜队的两个人会在最后竞赛成绩上增加5分的额外赋分,如果连胜两次,那就是10分,以此类推。”
“大家明白了吗?”
“明白!”
“那就行动吧,今天下午之前我就要你们的分组名单,组成队伍的两个人就来我这里取这周的题目。”
说完,集训老师就抱起水杯拔下U盘离开了。
“颜言,我们一组啊!”和颜言一个学校的同学走到她身边。
“可是……我想和羽恩一组,羽恩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。”颜言说罢,纠结般的咬起了手指。
“行,那我走了。”听她这样说,同学摆摆手毫不在意地去寻找起其他组队人选了。
“诶!”颜言出声叫住他。
“怎么了?”那人疑惑回头。
“没……没事。”
她不甘地放下手,其实她和谢羽恩自从那次吃过饭后就再也没有说过话了,刚刚她就是随口一说而已。
但事情都这样了,她不得不凑到谢羽恩身边:“羽恩,我们组队吧。”
谢羽恩看她一眼没说话,掏出手机把收款码点出来:“上次那顿饭除去我吃的那些和那两盘羊肉,一共一百二。”
这两天在宿舍,颜言明显就在躲她,平时白天几乎不在宿舍,晚上回了宿舍就是睡觉,让谢羽恩一点开口的机会都没有。
她不在乎那点钱,但她又不是冤大头,这并不是说明她就能白送了。
“就这点钱,你还计较啊?”颜言用惊讶的目光望着她,好像谢羽恩对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样。
谢羽恩皱皱眉,反驳道:“我又不是散财童子。”
“谢羽恩。”
谢羽恩听见熟悉嗓音,愣了一下回过头。
江延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她身后的,手里还拎着一个背包,用他那副不容人亵渎的眼睛和她对视。
“怎么了?”谢羽恩疑惑地歪歪头。
“走了,去拿题。”
“你要和我组队?”谢羽恩反应过来,有些惊讶地询问道。
“你有其他人选?”这回轮到江延疑惑了。
仔细想一下,好像也许大概,没有。
她除了江延也不了解其他人,江延也一样,所以他们两个组队合情合理。
“那你等等可以吗?我还有点事。”
说完,她就看见江延凑了过来,看了看她的手机屏幕里的收款码,又看了眼颜言,冲她徐徐开口道:“欠钱得还,不然小心被雷劈。”
“我!”颜言被说的脸部一红,掏出手机快速扫完码溜走了。
“走吧。”他看了眼愣住的谢羽恩,勾勾嘴角朝办公室走去。
“啊,好。”
谢羽恩快速拿起包赶上去。
一路上,谢羽恩时不时就偷偷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瞄着江延。
“有话就说。”江延感受到她的视线,实在憋不住出声打断。
“江延,你刚刚好像黑帮老大啊。”
“……”
江延脚步一歪,差点被绊倒在地。他抽抽嘴角:“什么?”
“不过很帅。嗯……帅气的黑帮老大,有一大堆迷妹的那种。”
“行。”江延深吸一口气,像是被气笑了:“那你就是老大的跟班,跟好了。”
说完,他赌气一般迈开长腿开始加速。
“啊?不是,你等等我!”谢羽恩一看这架势,赶紧小跑跟了上去:“腿长了不起啊!我腿也长啊。”
拿到了题目,谢羽恩和江延就马不停蹄去了自习室研究。
“我觉得这道题可以做个转换,在这里引条辅助线。”谢羽恩盯着纸张上的题目提出建议。
“嗯,这个思路可以。但我觉得还有更优解。比如直接在这里画线。”
“可是在这里的话,虽然步骤减少了,但是计算会更复杂。”
……
历时三个小时,两个人终于规划出了个大概轮廓。具体细节还是需要大量的演算。
“那这部分交给我,那部分交给你。按照这个速度,明天应该就能完成了。”谢羽恩看着纸上的解题思路,笑嘻嘻的看向江延。
“我们不会是第一个提交的吧?”
“嗯。”江延点点头,淡然地收拾着桌面上凌乱的草纸。
“那么自信?万一翻车了怎么办?”谢羽恩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禁有些疑惑。
“不会。”江延笑了笑,用自己清澈不羁的眼睛和谢羽恩对视,自信地回答道:“我从来都是第一。”
阳光透过玻璃挤进室内,照耀在江延的身上。有那么一瞬间,谢羽恩竟然觉得面前这个人眼睛里放出的光比太阳还耀眼,更加引人眼球。
谢羽恩看着他,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,盯了半晌,才徐徐笑道:“巧了,我也是。所以这次竞赛的第一是我的。”
“不过在集训期间,我们还是队友。”谢羽恩晃了晃手里的草纸:“我回宿舍了,明天见。”
……
谢羽恩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时间是怎么过的了。
好像就是躲在宿舍里不停的计算,推导。
她到宿舍的时候太阳已经逐渐下落了,宿舍里的光线也逐渐弱了下去,她就跑去开了灯。
今天江延在自习室里的样子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,她不知道她自己是怎么了。好像比起他说的话,更让她在意的是他眼中桀骜不驯的光芒。
就像一头狮子发现了猎物,为了目标奋不顾身,勇往直前。
这让她不得不重新回想起那些,在她脑内封存已久的记忆。
那年中考结束,谢羽恩跟着自己的舞蹈老师在省内各地巡演。
当时的她被誉为少年天才,大家都说她是为舞蹈而生的。 她也为此而骄傲。
她热爱舞蹈,热爱关于舞蹈的一切。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自己,那股子为自己所热爱的事物奋不顾身的勇气,那股子桀骜自信,一点都不亚于江延,甚至更甚。
直到她最后一次巡演,意外发生了。
舞台上挂着的灯架突然掉落,直直砸向了她。当时她的脑内一片空白,就是一瞬间的事情。
等她回过神来,她已经逃过一劫,双腿发软坐在地上。而自己的老师为了救自己双腿被砸中,截了肢,再也站不起来了。
三年过去了,她不敢去看老师,不敢再跳舞,不敢再碰有关舞蹈的一切。她把自己封锁起来,把曾经那个自信张扬的自己关进了一座不见天日的牢笼里。
她觉得如果不是她,老师现在应该在全国,甚至全世界巡回演出。
她至今都记得老师当时绝望的眼神,不会忘记,永远不会。这就像是一根刺,一颗毒瘤,永远扎在她心上。
谢羽恩靠在墙边,嘴唇发白,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。
她觉得身边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,残疾的应该是她才对,被砸到的应该是她。
应该是她才对。
应该是她。
等颜言回到宿舍,就看见谢羽恩蜷缩在角落里,嘴唇发白。
“喂,你没事吧?”她被吓了一跳,凑过去询问道。
“需不需要去找老师啊?”
谢羽恩没有反应。
正好这个时候她的电话响了,颜言瞄了一眼,备注是江延。
她拿起谢羽恩的手机接过电话,不等对面反应就开口说道:“你好,你是今天和谢羽恩在一起的那个男生吧?谢羽恩看起来状态有些不对劲,你要不要过来看看?”
对面安静了三秒,迅速询问了她们的宿舍号码朝这边赶过来。
过了五分钟,宿舍门就被人推开了。
“你来的还挺快的,我一回来她就这样了,怎么叫都没反应啊。”颜言看清来人,快速给他让了位置。
“谢羽恩?”江延蹲下身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,“谢羽恩!”
见她没反应,江延直接伸手揽过她,将她横抱起来。
“我送她去医院。”
丢下一句话给颜言就往外跑去。
谢羽恩感受到自己浑身一轻,双脚都离开了地面,骤然回过神来。
抬头看去,江延正抱着自己急促地向集训营门外跑。
“诶!干什么的!”保安看见急忙拦住他,“这都几点了,不让外出的。”
“我朋友身体不舒服,您通融一下。”江延本来就着急,见又被拦了下来,心里的烦躁压都压不住。
“不舒服?”保安看向他怀里的谢羽恩,嘴唇发白,还冒着冷汗,确实不像是装的。
“行吧,快去快回。”他挥了挥手,把大门给他打开了。
“谢谢。”他礼貌地道了声谢,赶紧朝离这里最近的诊所赶去。
“江延。”谢羽恩晃了晃自己略有些迷糊的脑袋,“放我下来吧,我自己能走。”
“你又不重,好好躺着。马上就到了。”江延见她回了神,安慰道。
大晚上的,这里地方偏,又没有车。江延就硬生生抱着谢羽恩往离这里差不多有一千多米的诊所跑,期间没有喊过一句累。
谢羽恩就安静地躺在他怀里,她好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。还记得小时候她经常挂在哥哥身上,但十岁之后开始要面子了,再累都没有让哥哥或者爸爸抱过,就连背都很少。
现在居然生出一种久违的安全感。
她突然觉得想要时间静止了,让她就这样躺在他怀里,就这样就好了。
怀揣着这种想法,她再次沉沉睡过去。
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坐在椅子上,手上还挂着点滴。身边还坐着已经睡过去了的江延。
“姑娘,你醒了。”
见她醒过来,诊所大夫笑了笑:“你没什么事,就是有点发烧了,休息一下就好。”
“那小伙子抱着你跑过来的时候吓了我一大跳,我还以为怎么了呢。”
谢羽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,看了眼身边的江延,小声回答道:“对不起啊医生,大晚上麻烦您了。”
“没事,你们好好休息,这水再挂十分钟就可以拆了。”
“好。”
谢羽恩点点头,看着医生离开,再扭头观察着睡着的江延。
他好像睡的不太踏实,皱着个眉头不知道梦见了什么。
昏暗的灯光下,越发勾勒出他精致的五官,仔细观察下,他的睫毛很长,微微翘着,眼角那颗泪痣也格外显眼。
她这一看,倒是有些舍不得挪开眼了。
过了十分钟,大夫来拔了针。她这才不舍的站起身,轻轻拍了拍江延。
“江延,醒醒,回去了。”她动作温柔的不像话,语速也刻意放慢。到不像是叫人起床,像是在哄睡。
“嗯。”江延下意识地抓住她放在他肩旁上的手,睁开眼正好与她对视。
在旁人看来,那或许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晚,只是普普通通的一眼,但就是这样普普通通的,就让江延实打实地摔进谢羽恩的心中。
一抹红晕就这样悄悄爬上了谢羽恩全身,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在火炉里,脸和耳朵肯定红的能滴血。
谢羽恩在内心暗自庆幸,还好灯光不亮,江延应该没有看见吧。
此时此刻,刚睡醒的江延迷糊地睁开眼。
昏暗的灯光照在两个人的身上,江延能清晰地看见谢羽恩的通红的耳尖,脸蛋,和她因惊讶而瞪圆的小鹿眼睛。
他没有点破,指尖小幅度地摩挲着她白嫩的手腕。和谢羽恩一样,他希望时间停留在这一刻。
让他能再多看一眼,又一眼。
感受到江延的触碰,惊讶过后谢羽恩慌忙地收回手,低下头不再看他。
江延掩饰住眼底的失落,坐在椅子上抬头看向她。半晌,缓缓站起身,轻轻开口道:“走吧,回宿舍。”
“好。”谢羽恩点点头,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。
深夜里,已经鲜少有人出没了。
月光洒下来,温柔地包裹着每一个晚归的孩子。江延和谢羽恩就在它的关照下,并着肩,慢慢地走着。
回到宿舍,颜言已经睡下了。谢羽恩悄悄爬上床,盖好被子躺下来。
等她再醒来已经是9点了,好在集训期间除了周一和周五之外其余时间都是自由分配的。她起床洗了个澡,换了身衣服,打开手机就看见江延发来的信息。
“醒了之后就下楼吧。”
“好”
她回复完,照着镜子仔细整理了一下头发。确定没问题之后就向外飞奔过去。
“江延。”谢羽恩刚出宿舍楼就看见他了,小跑上前。
江延看她来了,把手里的早餐递给她。谢羽恩接过后打开一看,里面是她爱吃的小笼包和皮蛋瘦肉粥。
她不知道江延是怎么知道她爱吃什么的,所以只当这是巧合。
“谢谢。我们是要去自习室吗?”她笑了笑,询问道。
江延点点头,看向她手里拎着的早餐:“不急,你先吃。”
“好。”自习室不让带吃的进去她是知道的,于是坐在一旁的长椅上吃了起来。
她不想让江延多等,又不想浪费,于是干脆把嘴里塞的满满当当的,想要加快吃饭的速度。不过乍一看倒是像仓鼠囤食一样。
江延就靠在墙上看着她,默默笑着。
“我吃完了!走吧。”谢羽恩吞下最后一口粥,把垃圾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,转身向江延说道。
江延点点头,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她:“擦擦。”
“谢谢。”谢羽恩接过手纸,慢条斯理地擦起嘴来。
形象还是要注意的。
她默默想着。
两个人一起来到自习室,把昨天两个人各自做出的结果合在一起。
“这样就可以了。”谢羽恩在纸上写下最后一步递给江延。
江延仔细看了一遍,点点头:“交上去吧。”
“江延,我们要不要打个赌啊。”谢羽恩突然起了玩心,不怀好意地笑笑。
江延瞄了她一眼,不用猜都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。但还是配合地问道:“什么赌?”
“就赌我们是不是第一个上交的。”她不等江延说话,连忙讲道:“我赌是!输的请客吃饭。”
“这个赌……有意义?”江延挑挑眉毛,嗤笑一声:“我也赌我们是第一。”
“那还怎么玩了?”
江延看着她,沉默半晌后笑了笑:“想和我吃饭?可以啊。”
“啊?我没……”话还没说完,她就感觉自己被拎了起来,“你干嘛啊?”
“吃饭。”江延拉着她,朝大门外走去,“我请。”
“……那你放开我,我自己走。”
餐厅里,谢羽恩杵着下巴看着江延抱着菜单报了一大长串的菜名。
糖醋排骨,锅包肉,鱼香肉丝……全是她爱吃的。
她不禁深思,难不成她都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写在脸上了?一次是巧合,那两次呢?
“你还有要的吗?”江延报完菜名后把菜单递给她。
谢羽恩沉默了两秒,缓缓摇摇头。
“那就这些。”他把菜单还给了服务员。
谢羽恩想开口问问他,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
算了,应该是自己想多了。
吃过饭,谢羽恩和江延一起去老师那里上交了答案,再绕着集训营走一圈,权当消食了。
“江延,昨天谢谢你。”
“嗯。”
“其实……”谢羽恩看着江延的侧脸,犹豫着开口。
“有话就说。”
“我很好奇,你在七中待了那么久,为什么要转来三中?当然,你要是不方便说,那就当我没问。”
“没什么不方便的。”江延停下脚步顿了顿,开口解释道:“我家是离异家庭,我妈再婚了,我爸还单身。我爸想通过我去纠缠我妈,他知道我在七中就来堵我。”
“所以我就转学了。”
谢羽恩本来是想要找个话题暖暖场,却没想到找的话题那么沉重,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,于是就保持沉默。
好在江延也没再说话。
其实他刚刚隐瞒了一部分事实,他确实是因为这个原因想要转学的,但至于为什么来三中。
是因为谢羽恩。
或许她忘了,但他还记得,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的。
初一刚开学那会,他差不多13岁。那会父母闹离婚,原因是他妈怀疑他爸出轨。
那段时间他的父母天天吵架,动不动就摔东西。脾气也变得暴躁了许多。
当时江延花了三个月的时间组装出了一个小型的简易机器人,高高兴兴地拿给妈妈展示。
谁知道妈妈根本不想听他说话,也不想看见他。推搡之下把他的机器人摔在了地上。
就是那一瞬间,机器人摔得四分五裂。
江延没有哭也没有闹,只是默默蹲下身,垂下脑袋捡起地上的碎片。
他抱着碎片走上街,热闹的人群声在耳边环绕。本来是打算把这些拿出来扔掉的。
但是刚刚出门的时候有一张海报吹到了他的脚边。
他捡起来一看,海报上“天才舞蹈家”几个大字格外显眼。照片上女生五官精致可爱,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,看着和他差不多大的样子,好像是在附近开演出。
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,他拿着海报愣了一会。回过神来鬼使神差地朝这上面写明的地址走去。
这里离他家并不远,也就十分钟的脚程。
等到了体育馆,演出还有1个小时才开始。他就在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下来。
这时候,全场都暗了下去,音乐响起,灯光刹那间聚集在舞台中央。刚刚在海报上的少女现在就站在舞台上翩翩起舞。
江延看入了神,以至于等到“咔”一声,全场灯光再次亮起他才反应过来。刚刚那是……彩排吗?
“诶!那边怎么有人啊?不是还没到入场时间吗?保安!先把人请走。”导演站在不远处看见江延,对着对讲机讲道。
这位导演是出了名的大嗓门。他吼一嗓子,体育馆里还有回音,很快所有人都听见了。
江延知道他在说自己,慌忙起身。情急之下把碎片掉在座位底下了。
他连忙蹲下身去捡。
这时候保安正朝他走过来,见他蹲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就伸手来拉他。
“你们松手,我东西掉了。”
他挣扎起身,眼看着就要被拖出去,但碎片还在座位下面躺着。
“等一下!”谢羽恩匆忙从台上跑下来,把他们拦住。
“不好意思,这是我的朋友,来现场给我加油的。”两名保安面面相觑,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。
见状,谢羽恩转头望向导演:“导演!可以吧?”
导演了解情况之后朝他比了个OK。
“看,可以把他放下了吧。”谢羽恩笑了笑,示意他们松手。
两名保安点点头,把人放下后就离开了。
谢羽恩看了看江延,这会的江延比她还矮半个脑袋,她笑了笑,指了指地上的碎片。
“这些是你的吧?”她微微弯下身子和江延保持平视,“不要浪费了,我帮你捡吧。”
说完,她就蹲下身,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将地上的碎片挨个捡起来。
江延就愣在原地,回过神后握紧拳头,想到什么神色暗淡下来,小声讲道:“不用捡了。”
谢羽恩捡碎片的手指一顿,扭过头问他:“为什么?”
“捡起来也修不好的。”他别扭的转过头,不再看她。
谢羽恩看了眼时间,又看了看地上的碎片。
江延以为她是没有耐心陪他了,心底一沉。
“修的好。”谢羽恩笃定地讲道。
江延惊讶地转头,看见谢羽恩正摆弄着机器人的胳膊。
“给我半个小时,我帮你装上。你就坐在这里等我吧。”谢羽恩说完,快速将剩下的碎片捡起,跑去了后台休息室。
江延就看着她的背影,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挪开视线坐下来。
半个小时后。
谢羽恩真的抱着一个完好如初的机器人交给了他。他尝试性的打开开关。
机器人摆动着双臂,像是在跳舞。
“妈 妈,生 日 快 乐。”
机械音从它内部响起,像是婴儿刚学会说话一样,缓慢地,不太流利地重复着相同的一句话。
“妈妈,生日快乐。”
是啊,今天是江延妈妈的生日,原本他是想拿这个机器人当作礼物送给妈妈的。
“谢谢。”江延抱着机器人,别扭地转过头,小声地道谢。
“不用谢。”谢羽恩笑嘻嘻地看着他,朝他挥挥手,“我得走了,再见。”
“嗯,再见。”
再之后,江延坐在位置上看完了谢羽恩的演出。
演出很成功,她穿着粉白色的舞蹈裙在聚光灯的照耀下起舞,就像是蝴蝶一样。
所有人都在为她鼓掌,他觉得她整个人都在发光。
回家之后,他观察着今天在外面捡到的海报,海报上印着她的名字。
“谢羽恩。”
他默默在心里重复几遍,打开手机搜索出了所有和她有关的资料。
里面有她的生日,她的学校,她的照片,她往年的跳舞视频。
这一看就看到了半夜。
从那之后,江延一直在默默关注着她的所有信息。她在采访里说喜欢吃皮蛋瘦肉粥,喜欢吃小笼包,喜欢糖醋排骨、锅包肉和鱼香肉丝。
他全记得。
她的每一场演出,每一场采访江延从未错过。